116.发凉_你是人间荒唐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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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发凉

  我从穆镜迟怀里起身问:“你没问问他吗?”

  穆镜迟说:“这是他的私事,我从来不过问手下人的私事。”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外面还在下雨,穆镜迟侧头看了一眼,忽然感叹:“似乎是秋雨季了。”他又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看向我笑着说:“一年一年,时间如流水,好在你还好好的在我身边。”

  穆镜迟的手指今天有些凉,在平时,他身子一直都偏向暖的,可不知道今日是不太舒服还是怎样,他握住我手时,连带着我的手都是凉的。

  丫鬟这时把他的药膳端了进来,他这才松开了我的手,那药膳旁边有一小碗黑米粥,他将那黑米粥从托盘内端了出来说:“知道你馋,不过药膳这东西是病人才能吃的,为了防止你再偷吃,我已经让厨房的人严格把守了,若是真馋得厉害,便喝点别的解解馋。”

  他将那碗小米粥递给我,我端在手上,那小米粥的温度正好,穆镜迟微微一笑说:“尝尝看,味道怎样。”

  我点了点头,便用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我略微惊讶的瞪大双眸看向穆镜迟。

  他轻笑着问:“味道是不是和我的药膳味道一样?”

  我搅拌了几下,里面只有小米粥外加一些百合,可味道确实跟他的药膳差不多。

  他说:“知道你喜欢这味道,所以把几味跟你相冲的药换了,换成了益气的,用纱布抱住药材,随着小米粥在里头熬制,所以最终出来的成品,是小米粥的模样,但有时药膳的味道。”

  他又端起了桌上那碗他似乎很是厌恶的药膳说:“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让厨房写个食材单子给你,从此以后不许再偷吃那些不该吃的东西了,记住了吗?”

  我捏着那碗小米粥,半晌都没说话,嗓子有些发紧。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碗药膳在我眼里美味无比,可是在穆镜迟脸上,却丝毫寻不到他认为好吃的迹象,只是麻木的食用着,甚至在吃的过程中还会微微皱眉。

  不过也对,这个东西他已经在他人生当中,如影随形了十几年了,每天必须都要食用的,再美味天天如此,也会腻到不行。

  我拿着那碗粥小口小口的吃着,吃了好一会儿后,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胃口竟然不是很好,可为了不让穆镜迟看出端倪,我还是逼着自己吃下去,等终于吃完后,穆镜迟还需要处理工作,我本来想离开,怕打扰到他,可谁知道他竟然将唤了过去,再次圈在怀里,拿着桌上那些他每日都要处理的工作,一边翻阅着,一遍轻声细语的和我讲解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得煎熬的很,根本没仔细去听明白,只模模糊糊记了个大概,穆镜迟感觉到我有些心神不宁,他翻着手上的折子,唇在我耳边问:“怎么了,你最近很是心神不宁的模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立马摇头说:“没有,只是热。”

  我在穆镜迟怀里难耐的动了两下,穆镜迟低眸看了我一眼,确实如今的我已经是满头大汗的模样,他一见我全身都是汗,便皱眉伸出手在我额头上碰了碰问:“最近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出这么多冷汗?可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我立马摇头说:“没有,只是有些热而已。”我怕汗湿穆镜迟,又主动从他怀中起身说:“姐夫,我过去换身衣服洗个澡。”

  他瞧我这副模样,便嗯了一声,皱眉说:“若是真不舒服,便让医生过来一趟。”

  好在这个时候王芝芝进来了,不知道来找穆镜迟什么事,她一瞧见我也在他房间,愣了几秒,我没有和她说话,直接从她身边别了过去。

  我快速出了书房,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我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到哪里都觉得脚下烫人。

  我仓皇无措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周妈正在替我收拾床铺,见我从穆镜迟房间出来了,便赶忙走过来问:“怎这么早出来了?先生要工作了?”

  我说:“王芝芝进去了。”

  周妈一听哦了一声,她说:“您终于留这用餐吗?我已经提前去让厨房内的人备了。”

  我立马说:“不用了,小鱼儿还在家,我现在要回去。”

  周妈还想说什么,我已经去床上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又对周妈说:“那我先下楼了。”

  可谁知道周妈又拦住我,她说:“您现在就走吗?怎么也得过去跟先生打个招呼啊,不然没个规矩。”

  我攒住包的手紧了几秒,便点了点头,出了房门,又朝着穆镜迟的书房走去,可快要走到门口时,正好看见丫鬟抱着孩子进了穆镜迟书房,我在那站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过去,可走到房门口候,正好看见穆镜迟将孩子抱在了怀里逗弄着。

  他面带着微笑时不时和王芝芝说上几句什么,而王芝芝站在那脸上也带着浅笑,屋内气氛和谐的很,穆镜迟对这个孩子,倒也不似丫鬟们说的那样讨厌,至少现在不像。

  孩子会笑了,一直抓着他的手,开心的笑着,穆镜迟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孩子的笑声感染了,脸上的微笑又深了几分,俨然就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我的手在门上停了几秒,几秒过后,我又放了下来,没有再进去。

  周妈要送我出去,所以一直后面等着我,见我站在那不动,便在身后问了我一句怎么了,我平静的转过身看向她说:“没什么,他现在忙,我们还是先走吧。”

  周妈见我表情有了变化,便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屋内,很快她便明白了什么。

  不过我们都同时沉默了下来,一起朝着楼下走去。

  周妈知道我的沉默是因为什么,她边走,边对我说:“我一早便和您说过,王芝芝再不济,也是先生的妻子,可您不同,在你看来这画面刺眼的很,可殊不知,这刺眼的画面,却是时时刻刻在发生,若是您这点都承受不了,为何不听周妈的劝呢。”

  周妈依旧对我和袁霖不死心,她说:“姑爷其实是个好姑爷,只是你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去认识对方,对双方的了解都存在误差,反正日子还这么长,为何不换过一个方式去了解对方呢?”

  莫名的,我有些头疼,我对周妈说:“我和袁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周妈您就别再说这些了。”

  我声音里带着丝火气和不耐烦,周妈见我心情很不好,便也没有再继续唠叨。

  好在车子就停在门口,我径直上了车,也没有和周妈多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坐着,周妈站在车外满脸担忧,车子很快便从她面前开离。

  差不多半个小时,车子停在袁家门口后,雨也恰好停了,我从车上下来,刚下来,便正好碰见袁霖带着林婠婠从府中出来。

  林婠婠看到了我,还是很有礼貌的行了一礼,朝我唤了句:“清野。”

  我也还以她一笑,正要走的时候,林婠婠又说:“二爷要带我去集市买点东西,清野,你要不要一道随我们去?”

  我刚想说话,袁霖已经先上了车,最终他坐在车里催促着林婠婠说:“上车吧。”

  我知道袁霖什么意思,自然也不用他开口阻止,便对林婠婠说:“我刚从外头回来,有点累,你们去吧。”

  林婠婠见我如此说,也没有再执意,由着丫鬟扶上了车内。

  等他们的车走后,我这才朝着府内继续走去,到达院子里头时,碧玉正好朝里头走了出来,对我说:“小姐,我正要去前厅给您打电话呢。”

  我见碧玉这副模样,便问:“可是有什么事?”

  碧玉说:“有事的,今天小厮往家里送了一封信,说是您的。”

  我说:“信?”

  碧玉引着我朝里头走,到达里头后,她将信封递给我。

  我问她:“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碧玉说:“一个小时前。”

  一个小时前?

  我觉得奇怪的很,便将信封给打开,里面是一封信,信封内是短短的一行地址,梨园天字包厢。

  我瞬间便明白这是谁捎来的,我没有说话,而是回了房间,将那封信在烛火上点燃,任由它化为了灰烬。

  之后我又去房间看了眼小鱼儿,先生正在房间教授他课程,我没有进去打扰,而是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这才瞧瞧退着离开,又出了一趟袁家,赶去了梨园那边。

  等我到那后,果然谭俊便在那等着我,他见我来了,当即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我进行道歉的说:“抱歉,这段时间卧——”

  我直接打断他的话说:“你不用觉得抱歉,我只想问你,你是不想活了吗?你知道穆镜迟是个什么人吗?只要你在他面前稍微露点苗头,他便会察觉出事情不对劲,你居然在他面前不对劲了这么这久,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立马解释说:“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

  我很是不耐烦问:“你只是什么?”

  他说:“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我觉得略有些恶心,我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我说:“那件事情既然是交易,那便谁都不要再去提起,你已经将我想要的全都给我了,不必再纠结之前的事情,我们如今算是两清。”

  过了一会儿,我又笑着问:“怎么,你还想对我负责不成?”

  谭俊被我这句话羞辱得有些难堪,他说:“我知道分寸。”

  我说:“你知道分寸就好,所以我劝你从今天起,出了这扇门便能够将那次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谭俊沉默着。

  我放下茶杯,便想起身就走,这个时候他在我身后说了一句:“我从穆先生办公室出来时,见您脸色不是很好,担心您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记住,就算我身体是真的不舒服也跟你没任何关系,我们之间和从前没有任何差别。”

  我将话说的很绝,我没有看后面谭俊的脸色,推开门直接出了门。

  谭俊大约至今都不清楚,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他喝我灌下去的那杯酒后,在带我去他家的一个半小时里,便直接晕了过去,早上醒来,他所有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我全部都计划好的。

  他只知道我设计了他,可是他没想到那天晚上,我们却什么都没发生。

  之后那几天再也没出国门,都安静的在袁家院子内待着,紧接着离新政府总统府竣工的日子已经只有一个多星期了,袁家开始张灯结彩,青儿和碧玉出去好几次,跑回来跟我说,大街上现在可热闹了,红绸从金陵城的尾部,牵到了金陵城头部,外面是敲锣打鼓的声,所有人全都在庆祝新政府的城里。

  小鱼儿每次听见青儿和碧玉从外面跑回来说起外面的那一切,便高兴的很,一直吵闹着要出去,我都没准,只是让小鱼儿在家里,认真听先生教授课业。

  小鱼儿失落的很,可是他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不让他出去,便开始大哭大闹,只是会失落一下下,便又按照我的话去和先生学习了。

  这孩子总是让人觉得心疼,见他如此,我还是没忍下心,决定等他课程结束后,晚上带他出去转转。

  一直到傍晚五点,先生终于将今天的课程教授完小鱼儿,并且还来我面前夸奖了小鱼儿,说他天资聪明的很,什么东西只需要教一遍便记住了,做功课也认真,还将小鱼儿今天写的字拿给我检查。

  我翻看了几眼,发现确实写的不错,毛笔字如今练得比我好多了。

  我将本子合住,对那先生说:“真是劳烦您费心了。”

  那先生笑着说:“这是我的职责,还有孩子也不用在课程上太繁重了,既然功课已经完成了,少奶奶也可以带他出去走走。”

  一听先生如此说,我当即看向小鱼儿,小鱼儿立马眼神闪躲着,我瞬间明白了什么,又看向先生问:“可是他让您跟我提的?”

  那先生说:“今天我出了一道算术题考他,和他说,要是解出来,我便答应他的一个要求,他的要求是想今天晚上出去玩两个小时。”

  我没想到这个鬼机灵居然去找先生使坏了,当即看了他一眼,他越发的委屈了,委屈中还带着点小心翼翼,他拉扯着我的衣服说:“青儿姐姐他们说了,今天晚上会很热闹,有舞狮子,还有小猴儿看,您就带小鱼儿去看看嘛。”

  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我如何虐待他。

  那先生也有些于心不忍,他说:“如今袁将军快要任职,全城的小孩早就在外狂欢了,您啊,也别太苛刻了,这么小本就是贪玩的时候,您就满足满足他。”

  小鱼儿摇晃着我说:“娘亲,你就答应我吧。”

  我笑着说:“好吧,答应你就是了,你这臭小子,还真是机灵的很啊。”我将他从地下抱了起来,小鱼儿见我答应了,搂着我脖子便大声欢呼着,之后我送着教书先生离开了这里。

  晚上的时候,外面果然如青儿和碧玉所言,满城的花灯红绸,从金陵城的这头挂到了另一头,所有人在狂欢,庆祝新政府的到来。

  大街上是舞狮子,跟杂技,到处均是一片吆喝声。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金陵城,这种盛况很少见过,就连上元节那天,都没如此热闹。

  碧玉和青儿也高兴的很,碧玉兴致勃勃的往周围看着,笑着说:“我听说袁大总统在没上任之前,便减免掉人们两成税收,还成立了军校,无论是贫穷人家的孩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可以过去考试,若是符合要求的,都一并录用,并且录用了的,每个月还有十块大洋领取呢,现在这个政策一出来,那些贫穷人家都高兴疯了,我还听人说,先生资助袁总统,成立了好几所福利院,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福利院还专门聘请了先生,给那些孩子教书,还听说,若是出色的人,可以由福利院这边资助留洋去读大学呢。”

  这个时候青儿在一旁说:“这花的不都是先生的钱吗?”

  碧玉说:“当然了!百姓现在生活得这么好,袁先生虽然占一半,可我们先生也功不可没的,若是不是出钱资助,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实施得起来的,现在好多人都在外面把先生当活菩萨呢,受人爱戴的呼声,九爷可还没先生高。”

  碧玉得意的很,可青儿却对碧玉说:“碧玉以后你这些话不要胡乱说,先生虽然功不可没,可这一切若是没有九爷,这样的好政策也是难以实施的,而且九爷如今是总统,咱们先生顶多是在后头资助资助,人们再爱戴,先生也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你如今怎么也同外面的人胡说了。”

  碧玉还没领会到里头的意思,她强调说:“我没有胡说,是真的,外面好多人都更喜欢我们先生,你不记得有一年全县大水?全县都被淹了,当时整个国内正是打仗最厉害的时候,所有人都忙着去打仗了,是先生拨了赈灾款下去,让全县重建,才让全县那个小小的县城,发展成如今农业最发达的地方,那边县里的人,还集资建立了一座先生的纪念馆呢,可见先生不仅又经商之才,还有经世之才。”

  碧玉叹了一口气说:“可惜,先生对这方面好像没多大的兴趣,全凭自己的善心在做这些事情,如今又建立这么多福利院,都不过是在给别人建立一切而已,自己反倒什么都没得到。”

  青儿见碧玉越说越离谱了,她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见所有人都在狂欢着,都没注意我们这方,这才说:“不管先生再如何的好,这一切都是先生替九爷做的,替九爷做不就是替小姐做吗?先生再怎么受人民爱戴,可也不能功高震主,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碧玉是个榆木脑袋,她依旧不动,还在固执的说:“现在先生本就付出的比九爷大,九爷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坐上了这个位置,你看总统府新政府,各处拨款,哪个不是先生在弄?九爷他不就是靠着先生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吗?他若是计较别人如此说,那有本事他自己来出这些钱瞧瞧。”

  碧玉越说越离谱了,青儿气得不行,那表情恨不得冲上去撬开碧玉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着的是不是一些稻草。

  我牵着小鱼儿在一旁出声说:“好了,不要再争论这种事情了,谁是真造福百姓,百姓们心里都有数,哪用的着你们在这如此说。”

  碧玉以为我在偏袒着他,当即很是得意的看向青儿,不过她还没得意两分钟,我又说:“而且碧玉,青儿说的确实不错,有些话我们说说就可以,而且现在无论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是袁成军,不是穆镜迟,穆镜迟做再多,也不过是是看在袁成军的面子上,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碧玉还是不懂。

  我问她:“你知道年羹尧是怎么死的吗?”

  碧玉见我如此问,脸刷得一下白了,她这才明白我和青儿的意思,她立马捂住了唇,这个时候小鱼儿拉着我的手问:“娘亲,什么叫功高震主?”

  我蹲下了身,替小鱼儿整理着衣服说:“你想知道功高震主是什么吗?”

  小鱼儿用力点头。

  我抚摸着他小脸蛋说:“那下次见到叔叔,你主动去问叔叔怎么样?”

  小鱼儿说:“叔叔知道吗?”

  我说:“他知道的,你问他,他便会告诉小鱼儿。”

  小鱼儿立马点点头,大约是记在心头了,不过很快,那边便传来舞狮子的锣鼓声,小鱼儿立马拽着我说:“我要去那边,娘亲!”

  我被他拽得没办法,只能跟在他身后,带着他在人群里穿梭着。

  今天的金陵城热闹的很,到处都围满了人,小鱼儿怎么都塞不进人群去看舞狮子,才挤进去,又被围观的人给挤出来,他见和他一样大的小孩,都有大人抱在肩头看着,他急得不行,又委屈得不行,我刚想将他抱起来,带去别处去看,这时有双手先我一步抱住了小鱼儿的身子,将他给抱了起来,架在肩头说:“这样看的见了吗?”

  小鱼儿听到声音,瞬间瞪大眼睛看向抱起他的人,竟然忽然出现的穆镜迟,他高兴的不行,大喊着:“叔叔!”

  穆镜迟低笑一声说:“行了,看吧。”

  连我都没想到,穆镜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我愣了好几秒,看到他身后跟着的谢东和王淑仪,这才确认,真的是他。

  他带着小鱼儿在那看着杂技,我站在一旁有些呆愣,直到舞狮子表演完,小鱼儿看尽性了,穆镜迟这才将小鱼儿从肩上放了下来,小鱼又立马扑在他的双腿上,仰着头看向他说:“叔叔,您怎么来了?”

  穆镜迟温柔的很,对小鱼儿说:“怕小鱼儿的娘亲让小鱼儿看不见舞狮子,所以过来了。”

  接着,他又蹲下身,从王淑仪手上接过一串糖葫芦,递给了他,小鱼儿一见哇的一声,高兴得不行立马接过。

  穆镜迟便将小鱼儿递给了一旁的碧玉,让她在一旁牵着小鱼儿,接着穆镜迟这才看向我,他见我半晌都没说话,便问:“怎么,傻了?”

  接着他牵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在人群里行走着说:“刚才去袁家,袁家的丫鬟说,你带着小鱼儿出来了,向来也走不远,没想到才没做多远,竟然便在这见到你牵着小鱼看舞狮子。”

  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

  他感觉到我异常的沉默,问我:“最近见你似乎一直心事重重。”

  我停下了脚步看向穆镜迟,在我停下脚步时,他也看向我,我想了想说:“我也想吃冰糖葫芦,你只给小鱼儿买,不给我买。”

  穆镜迟侧脸看向我,笑着说:“还跟小鱼儿吃醋了?”

  这个时候走在前头的小鱼儿听见了,他立马回头说:“娘亲羞羞,小鱼儿有糖葫芦,娘亲没有。”

  过了一会儿,小鱼儿似乎又想起什么,用力将碧玉的手挣扎开,然后跑到穆镜迟面前,用手拽着穆镜迟的手问:“叔叔,什么是功高震主?”

  穆镜迟一听,当即看了我一眼,他这才蹲下来和小鱼儿的视线齐平问:“小鱼儿怎会如此问?”

  小鱼儿说:“是娘亲说的,娘亲让我来问叔叔。”小鱼儿想了想,又说:“娘亲还跟碧玉姐姐他们提到了年羹尧。”

  我没想到小鱼儿的记性竟然会如此的好,我以为刚才我和碧玉还有青儿的话,他没认真听,未料到他竟然连年羹饶这三个字都记住了。

  不过,我没有管这么多,只是仔细的看着穆镜迟,只是仔细看着他,希望他能够听出些什么,可是穆镜迟却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仿佛小鱼儿问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成语了,他也如平常一般解释给小鱼儿听说:“功高震主说的是功劳太大,使君主地位受到威胁而心有疑虑。”

  穆镜迟干脆牵着小鱼儿,小鱼儿一手拿着糖葫芦,一面仰头看向穆镜迟,连前面的热闹都不看了,又问:“那什么是君主?”

  穆镜迟说:“君主是皇帝,皇帝是管理国家的决策人,臣是皇帝手下的办事人。”

  小鱼儿说:“那我们有皇帝吗?”

  穆镜迟低头看向他,笑着说:“当然有。”

  小鱼儿似懂非懂,没有再问下去,大约有些东西太过深奥,并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够明白的,小鱼儿便干脆在那咬着糖葫芦。

  这个时候,穆镜迟问:“怎么开始教小鱼儿这些了?”

  我说:“我们现在说什么,他自己在一旁听了,就记住了,我可没教。”

  穆镜迟笑着说:“这个孩子是真的聪明。”

  我们走到一处地方时,全都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穆镜迟见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昆仑面具那,他见我看得出神,便问:“想要了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便摇头,过了几秒,我又停了下来说:“你还没跟小鱼儿解释年羹饶。”

  穆镜迟却不甚在意说:“他年纪小,先认好字才是关键。”

  穆镜迟似乎并没有接收到我要传达出来的消息,我便不再说话。

  不知不觉我们竟然从街头走到了接尾,我和小鱼儿出来的时间比较晚,现在已经接近十点了,所以热闹过后,一切倒也陆续散场了,小鱼儿在碧玉肩头趴着睡了过去。

  我停了下来对穆镜迟说:“小鱼儿睡了过去,那我便先走了。”

  穆镜迟说:“我送你回去。”

  我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我从碧玉手上接过了小鱼儿,之后便抱着小鱼儿朝前走,穆镜迟没有跟过来,而是站那看了一会儿,之后他便带着谢东跟王淑仪上了车,不过在车子即将要开动时,我停了下来,想了想又朝着往后小跑了过去,到达他车边后,穆镜迟将车窗打开,看向我问:“怎么了?可是还有事?”

  可是很多话再一次齐齐梗上喉咙,我才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盯着穆镜迟那张脸好一会儿,我才说:“没什么,只是忘了问你,袁成军任职你会去吗?”

  穆镜迟笑着说:“不会,那天有事。”他又说:“还有事吗?”见我半天都没有回答,他才说:“天凉了,回去吧。”

  我抱住小鱼儿的手发紧,我紧着嗓音说了个:“好。”字。

  穆镜迟没再说话,而是让司机开车,之后车窗升了上去,他坐姿端正的望着前方,只留了个默然的侧脸在那,接着车子便在大街上开离了,车子转了个弯,朝着城外的方向开了去。

  我站在那良久,青儿和碧玉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小声提醒了一句,我这才反应过来,对青儿和碧玉说了句:“走吧。”

  回到袁家门口后,我们在那遇到了王芝芝,王芝芝刚从袁府出来,她抱着孩子,没想到也会在这看到我,她先朝我微笑,说了句:“清野,你们也出去玩了?”

  她见我手上牵着小鱼儿,便呀了一声说:“这就是你领养的那个孩子?听说非常的聪明呢。”

  她将手上的孩子的递给了一旁的奶妈,然后朝小鱼儿招手说:“小鱼儿,过来,让我抱抱。”

  小鱼儿却不肯动,只是在抓着我的手。

  我说:“他比较认生。”

  王芝芝见小鱼儿如此,也没有计较,她说:“没关系,孩子都是这样,过段时间就会好。”

  小鱼儿是刚才半路醒来的,他醒来后便吵着闹着要下来走路,如今走了一会儿,眼睛早就眯得不行,便摇晃着我的手说:“娘亲,小鱼儿想要睡觉,你快带小鱼儿进屋吧。”

  正好我也不想和王芝芝多有交流,便将小鱼儿从地下给抱了起来,对王芝芝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正要朝宅子内进去时,王芝芝却忽然在我身边说:“刚才镜迟去大街上找你们了?”

  我抱着小鱼儿停了下来,我没有说话。

  王芝芝却当时我默认了,也没有再问,只是笑着说了句:“恭喜。”

  她这恭喜两个字来得莫名其妙,正当侧眸要去看她时,她已经在丫鬟的扶持下扶上了车,接着,她坐在车内看向我说:“过几天你就会明白我这句恭喜是什么意思,不过,陆清野,我一点也不嫉妒你,相反我很同情你。”

  我还是没有参透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正要问,她的目光已经从我身上移开,望向了前方,她的眉梢上挑着笑,那笑里面有痛快和得意。

  青儿都有些没听明白王芝芝的意思,她说:“王姑娘怎么忽然跟您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我望着王芝芝离去的车子好一会儿,下意识回了句:“不知道。”

  这个时候,小鱼儿又拽着我闹着说:“娘亲,小鱼儿困了,要睡觉觉了,我们快进屋吧。”

  我没有仔细去参王芝芝那些话,以及她眉梢里的得意和痛快,只是把小鱼儿从地下给抱了起来,继续带去了屋内。

  时间离袁成军任职的日子越来越近,我那几天连绵大雨,那场大雨落在人心里,总让人心神不宁,晚上我总是做噩梦,可具体梦到了什么,等醒来脑海内却是空白一片,什么都不记得。

  这段时间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次这样的恶梦了。

  我喘着气坐在那,一时低头看了眼身边熟睡的小鱼儿,一时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是凌晨两点。

  我觉得疲惫极了,整个人又垮在了床上,麻木望着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看着时间在我眼前一点一点走过,这个时候,碧玉提着灯走了进来,她在那唤了句:“小姐。”

  我没有应答,只是在穿着粗气,她知道我是醒着的,便来到我床边问:“您又做噩梦了?”

  我说:“碧玉,水。”

  碧玉听到后,便轻轻放下手上的灯,然后过去替我倒了一杯水,等我接过后,我拿在手上接连喝了一大口。

  那冰凉的水进入我五脏六腑,让我人觉得清醒了不少。

  我再次躺了下去,等着头顶的幽暗的光,再次闭上眼睛说:“碧玉,你出去吧,我没事了。”

  碧玉在我床边站了一会儿,大约有些不放心,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我床边那盏灯离开了。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内全都是王芝芝那天跟我说的话,以及她眉梢挂着的得意和笑意,那段时间穆镜迟也没有再联系过我,穆家很平静,很平静,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如同一团死水一般,我总觉得穆镜迟察觉到了什么。

  他平时是一个非常多疑的人,那天我都已经借着小鱼儿将话和他暗示得如此明白了,可为什么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是真没领会到,还是假的?还有突然冒出来的谭俊,怎么会那么巧,那天我就在他书房看到了他那副画?

  以前我和谭俊从来没有过交际,他说喜欢我,可是在穆镜迟面前,我从他眼里看不到一点醋意,而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若是喜欢一个人,怎会如此的平静?他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这一切有可能是个圈套呢?

  想到这,我只觉得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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