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_以爱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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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林时远没说话,看着地板,白底绿花纹的地板,年深日久,早已变成深沉的墨绿色,像深不见底的湖,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一起混久了,怎么能不沾染彼此的气息呢?他皱着眉头说:“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

  李诗曼灿然一笑,“你别逗了。”

  经过几间教室,吵闹声从虚掩的门缝里钻出来,走廊里充斥着窸窣的声音。

  林时远和李诗曼分开后,走向不同的教室。

  他走回高三(九)班,教室里正吵得厉害,他看了眼黎阳的方向,黎阳正靠着墙和周围的人说话,逆着光,他的笑容仿佛融进了那片光芒中,那么刺眼,那么令人难以忍受。

  他走回座位,趴在桌子上,回想刚才的情景,她怎么不反抗呢?为什么不求助他呢?她真的把他和李诗曼归为一类人吗?可是黎阳又能好到哪里去呢?不都是一群垃圾吗?一群在阴暗、嘈杂的世界里腐烂发臭的垃圾,一群已经被遗弃、无视和冷落的垃圾,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救了,所有人都认定他们是令人不安的垃圾。黎阳也是这么说的吧!

  林时远埋着头,刚才的一幕在脑海里反复重现,她愤怒的表情和沙哑的声音,抿紧的嘴唇,还有被李诗曼踩碎的唇膏,她倔强的眼神他玩转手里的笔,越想越觉得烦闷,笔尖在纸页上晕染成一小片黑黑的墨迹,她可以求他啊!他不会不管的,一定不会。讲台上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他还趴在桌上发呆,幻想着她向他求饶的场景。

  ——

  直到第二节课,地理老师重重地敲他的桌子,“别睡了,天都亮了。”

  林时远被惊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白寥寥的光和老师模糊的轮廓,一瞬间,竟然真的以为是天亮了,早晨的白光消沉而惨淡地堆积在屋子里,没什么温度。他揉着眼睛,再次睁开才看清那是一个温暖的下午,光芒耀眼。

  地理老师看着他,厉声说:“你来说一下这道题的答案。”

  林时远摇摇脑袋,“老师,我不会。”

  “别人会,你怎么不会?”

  林时远坏笑地说:“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谁会你叫谁答啊!怎么偏偏叫我这个不会的。”

  “不会,你还睡觉。”

  “我不睡觉也不会啊!”林时远无奈地说。

  地理老师被他气得发懵,转手指了别的同学,“你来。”

  后桌的陆慷站起来,很滑稽地敬了个礼,“老师,对不起,我也不会。”

  “那你呢?”老师继续点名。

  杨敬站起来,“老师,这道题,你得问好学生,我的水平,真的连题目都看不懂。”

  地理老师被气得浑身发抖,咬着牙说:“一个一个的,成绩不好,油嘴滑舌,你看看人家三班”

  有男生反驳说:“老师,人家三班可是重点班,我们这是什么?普通班,不会也正常。”

  班里响起一阵不算高的哄笑声。

  地理老师的脸红了,“不求上进,”她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你们就是太懒,就是不求上进、不思进取,三班有个女同学,不仅成绩好,人还特别勤奋,每次的模拟卷都会认真做,所以人家的地理才能学好,就像你们这样,怎么学好嘛?浪费我的时间。”

  有人无聊地发问:“老师,这位女同学是谁啊?我们也去认识一下,借鉴一下经验。”

  他同桌的女生也附和道:“是啊!老师教教我们呗!”

  老师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就会插科打诨,有这点能耐,好好学习啊!又不是没脑子,就是懒。”

  “老师,你偏心,我们都没有模拟试卷可做,还怎么好好学习?”

  地理老师气急地说道:“这可是你们说的,今晚就给你们打印模拟卷,看你们还找什么借口?”

  顿时,教室里哀嚎一片。

  老师有些得意地挑着眉毛,转身回到讲台上继续讲赤道和黄道的夹角。

  不过,学生们的热情很快就在混沌中消耗殆尽了。教室里又是一片死气沉沉,唯独老师在舞台上自言自语。

  ——

  到了高三,各科的模拟试卷已成为家常便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苏韵锦到地理老师的办公室取模拟卷,老师把一份试卷推给她,轻声说:“你去打印室复印一下,复印”她考虑一下,“复印一百份好了。”

  苏韵锦略显诧异地小声问:“这么多吗?”

  “嗯,你顺便把剩下的给九班送过去。”

  苏韵锦低声重复一遍:“给九班送过去。”

  “对,他们班同学要求的,不然又说我偏心。”她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

  地理老师到底是新来的,对这些学生还抱有莫名的希望,不像其他老师,早就不会无端地浪费资源了。

  苏韵锦看看试卷,问:“他们班的科代表呢?”

  “没有科代表,你帮忙送过去就行。”

  “哦。”她的心微微皱缩,像核桃一样,千沟万壑,沉积着恐惧,无奈地点点头,“好,那我一会儿送过去。”

  “叮嘱他们最好做一下,这样才有意义。”地理老师还是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好。”

  苏韵锦刚走到门口,老师又叫住她,“等一下。”

  她回头看着老师。办公室在阴面,屋里光线稀疏,她隐约看到地理老师的脸上带着疲倦的笑容,“你觉得最近学的知识难吗?”她的声音有些沧桑,充满了怀疑。

  苏韵锦犹豫一下,说道:“还好吧!”

  “我很怕你们听不懂,看学生们上课都在睡觉。是不是我讲课太枯燥?”她歉意地看着她,苏韵锦摇摇头,诚实地说:“不是,老师讲课很有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

  她又问:“那为什么大家都不认真听课呢?你们班还好,九班简直没人听。”

  苏韵锦摇摇头,“我不知道。”

  老师没再多说话,“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苏韵锦开门时,看到尘埃从门框纷纷落下,在眼前静静地浮动着,半晌才落地。她转身关门时,地理老师正单手撑在办公桌上舒展眉头,光线朦胧,老师的身影落寞又消极,她的身体里生出重重的无力感,直往深渊里拽。她轻轻地关上门,往外面走去,半路上遇到班主任李德,很敷衍地打个招呼,就走开了。

  穿过空旷、阴凉的大厅,低年级的男生正在和女生打闹,笑声阵阵。苏韵锦走出去,大厅外面是下午五点钟的校园,黄昏时的落日余晖洒满校园的一侧,温暖又迷人的色彩从行政综合楼一直延伸到操场的中央,另一侧已经陷入阴影,枝叶稀疏的杨树立在最深处,冷冰冰、孤零零的。她穿过操场,听到音乐室传出来的美声,咿咿呀呀,随着风飘散在空气中,悠扬绵长,几个男生在体育器械室取篮球。她走到打印室,让管理打印机的老师帮忙打印试卷。

  那位性情古怪的中年女老师冷漠地抱怨一句:“你们都不做卷子,还每天打印,真浪费纸张和油墨,每年都是学校的一大笔开销。”

  “嗯。”苏韵锦顿时生出一肚子闷气,想了想,又觉得理亏,笑着解释,“高三,我们也没办法。”

  女老师继续说:“学校也不指望你们能有好成绩,能从这里毕业就不错了。”

  苏韵锦没说话,心里翻腾着怒气和不甘心。

  见她没出声,那位女老师又说:“学校欠老师的工资拖了好几年,现在新校长上任一直说要节省开支,还是省不下来,都被你们浪费了。”

  苏韵锦看了看她的脸,皱纹明显,戾气很重,不想招惹事端,继续保持沉默。

  老师见她不说话,转头看看她,一副顺从的样子,也就换上柔和一点的语气问她:“你是几班的?”

  “三班。”

  “三班还好,不像后面的班级,唉,算了,不说了,不说了,浪费唾沫。”她不耐烦地将一沓试卷甩到苏韵锦的怀里,她忙地用手接住,沉甸甸的,油墨味扑鼻而来,试卷温热,纸质光滑,苏韵锦用指腹摩挲着卷子表面,老师看到了她的动作,很自豪地说:“纸质不错吧!给你们用的都是质量最好的纸,最后也还是浪费了,简直造孽。”

  苏韵锦蓦然笑了,笑容有些凄凉。油墨味扩散在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抱紧怀里的试卷,看着咔哒作响的机器,心里生出淡淡的遗憾。

  “给你,你数数,一百份。”

  苏韵锦数完那一沓试卷,脑袋好像生锈的机器,没什么清晰的概念,她抱着试卷说了声:“谢谢老师。”

  老师不耐烦地点点头,挥着手催她离开。

  她走出打印室,外面的阴影已经蔓延到操场的边缘,几个低年级的男生正在打篮球,青春洋溢,冲淡了秋日黄昏的寂寥和荒凉。她扫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低着头往教学楼走,怀里的试卷散发出淡淡的气味,她收紧手臂,逐渐感觉到麻木。

  在苏韵锦来这里之前,地理科代表是另一个女孩,后来女孩转学了,她来之后就坐到女孩的位置上,顺便也顶替了女孩的职务。起初,苏韵锦并不愿意,但班主任李德看过她的成绩后,笑眯眯地说:“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她也不好推辞,就揽下了这个职务,并没有觉得光荣,只是跑跑腿、顺便替别人挨几句骂罢了。刚才那位老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给你们,简直是浪费。”她揉揉发酸的手腕,加快脚步走上台阶。大厅里还是刚才的景象,好像一直在循环播放这一幕:青春永在。

  她上了三楼,先回到自己班级把卷子分发下去,发现姜妮不在教室,她踌躇半天,还是决定独自一人去九班,她还从来没有踏足过那个空间,心脏不安地跳动着。她想只要放到门口就行,不用和任何人打招呼,做好了心理准备便抱着试卷往外走。

  走廊西侧的空气中弥漫着烟味和消毒水味,气味浑浊、粘稠,好像有一层焦油浮在空中,黏糊糊地裹着她的身体,她抬腿都觉得费力,她皱着眉头,屏住呼吸,慢慢地走过去。走廊两侧站着一些情侣和多嘴多舌的女生。她经过时,他们纷纷侧目,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但又极其安静,连吞咽口水和心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怎么来了?”

  “她找谁?”

  “她是谁?”

  疑问钻进血管里,随着血液缓缓流淌。

  走廊的地板湿漉漉的,有一股尿味和消毒液混合后的刺鼻气味。烟头和瓜子壳随地乱扔。她躲过那些脏污的地方,谨慎地走到高三(九)班的门口,立在原地,不敢再跨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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