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六章
被营地的军号唤醒时，房戟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好似八爪鱼一般扒在卫衍身上，那股暖烘烘的热意令他有些不舍得放手。
卫衍也醒了过来，一睁眼便是房戟纤长分明的睫毛和白皙如玉的面孔，顿时屏住了呼吸，从头到脚都覆上了一层薄红。
房戟见状吓得立马松开了手，心道肯定是自己睡着时抱得太紧，把人家勒得喘不过气了，瞧瞧这脸都憋红了，“对不住啊兄弟，你不要紧吧？”
卫衍摇摇头，明白房戟是误会了，心内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淡淡的失落，“我没事。你昨夜睡得如何？还冷么？”
“不冷了，多亏有你啊，要不是你，哥哥早冻成狗了。”房戟一笑，借着身上的那点余温迅速地起身穿衣，感激地拍了拍卫衍的大腿，“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哥哥罩你。”
许桂在一旁羡慕地插嘴道：“我也想跟卫兄弟睡一个被窝，隔着毯子都能觉出他身上暖和。”
卫衍没说话，房戟一把揽过卫衍的肩膀，笑嘻嘻道：“晚了，他已经被我占了，你可以抱着王大勇睡，肯定也特别暖和。”
许桂苦着脸道：“我倒是想啊，可他那么大的块头，翻个身就能把我压扁了，我可不敢跟他一起睡。”
王大勇刚醒过来，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我还没娶媳妇呢，睡啥睡？”
李万摇头晃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几人取笑了一会儿王大勇，又纷纷羡慕起了在场唯一一个娶上了媳妇还生上了娃的人生赢家。许桂脑筋一转，忽然冒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方卓，你说说，抱着睡觉的时候，是你媳妇身上暖和，还是卫兄弟身上暖和？”
“这有什么可比的？”房戟有点儿囧，可是许桂、李万和王大勇三人全都无比期待地盼望着他的答案，大有他不说就不放他去吃饭的架势，连卫衍都认真地注视着他，似乎颇为在意这个回答。
无奈之下，房戟敷衍道：“差不多吧。”
除非嬴戈出现在这儿让他抱一下，不然他怎么知道这俩人到底谁身上更暖和，他又不是体温计。
“哦——”许桂嘿嘿笑了两声，调侃道：“那你以后想媳妇的时候，抱抱卫兄弟不就行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提起“想媳妇”，房戟和卫衍便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那日撞破的尴尬情景。
卫衍猝然起身，硬邦邦地甩下一句“休要胡言”，便离开了营帐。
许桂讷讷道：“卫兄弟不会是生气了罢？”
房戟大概明白卫衍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拍了拍许桂的肩，说道：“没事儿，他说不定是害羞了，我去看看他。”
房戟出了营帐，没几步便追上了卫衍。观卫衍神色，发觉他并无动怒的意思，房戟于是稍微放下心来，说道：“许桂有时候开玩笑没什么分寸，你别放在心上。”
卫衍点点头，“恩”了一声。话虽不多，情绪却显而易见地好转了些。
两人各自领了一大碗粟米粥和一块干粮，与其他士卒坐在一起吃饭。如此粗陋的餐食并未影响他们的食欲，由于每日的操练都十分辛苦，人人都只顾狼吞虎咽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房戟咬下一口干粮，几乎已经忘记了宫里的膳房做的水晶饼是什么味道。
“咱们何时才能上阵杀敌？”卫衍盯着粥里漂浮着的几块零星的肉干，出声问道。
房戟已经升为戍边副尉，又颇得校尉们赏识，对于军队的作战计划自然十分清楚。他嚼着干粮想了想，“步兵校尉招上来的这批新兵练得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久就得上战场了。那些失陷的地方早晚得夺回来，估计咱们应该会去打桐城。”
大多数士卒应召入伍、上阵杀敌，仅仅出于保家卫国的淳朴愿望，而卫衍则不同。房戟能够感觉到，除了卫国安民之外，他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亦远胜旁人。对此，房戟非但不反感，还十分欣赏这一点。在他看来，男儿有志向、有野心是好事。他们萍水相逢，成了同一营帐的战友，称得上是有缘，几个月的相处，也足以让他看清卫衍的才能和品性。对于这么一个可用之才，房戟很乐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帮他一把。
“你……怕么？”卫衍问道。
房戟喝了一大口粟米粥，“怕什么？怕死？”
卫衍顿了一下，似乎想不出更好的说法，于是只得点了点头。
“当然怕了，我可不想死，我还想回去抱媳妇和儿子呢。”房戟爽气地一笑，“不过，就凭那些北漠人，可拿不下老子的命。”
“我会保护你。”
“啊？”
“我会保护你。”卫衍重复了一遍，语气分外坚定，“我不会让你死的。”
卫衍这副愣头愣脑的模样令房戟觉得有些可乐，他捣了卫衍的肩膀一拳，笑骂道：“你小子先保护好自己再说。等上了战场，谁保护谁还不知道呢。”
卫衍正欲开口，只见一名传令兵来到房戟面前，对他说道：“方副尉，中垒校尉命你即刻前往大营议事。”
“这就去。”房戟将最后一块干粮送入口中，一口气喝完碗内剩余的粥，抹了一把嘴，道，“走罢。”
晟京，重华殿。
龙涎香的香气在御书房内缓缓弥漫，年轻的君王一袭玄衣坐于案前，没有了他习以为常的那个人的陪伴，偌大的御书房寂静得有些空荡。
“末将参见大王。”迟子苍步入御书房，拱手行礼。
“边关战事如何？”
“回禀大王，桐城已复，北漠如今尚据五城。射声校尉来报，其麾下有一戍边副尉，名为方卓，此人极具才能，正是他看破了北漠声东击西的诡计，才保住了青城。收复桐城一役，其亦效力甚巨。”
方卓。
嬴戈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了半晌，忽然淡笑了一下，“你觉得，此人是不是他？”
迟子苍自然明白嬴戈口中的“他”所指为谁，“末将以为，十之八`九。大王可要召其入京？”
他追随嬴戈多年，不会不清楚嬴戈的性情。作为一位强势而果决的君主，嬴戈向来具有极强的控制欲，力求凡事尽在掌握。这世间仅有一人，能让他违背自己一贯的作风和原则，明明朝思暮想，却一退再退。
“不，暂且不要惊动他。”嬴戈唇角轻勾，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让他再逍遥几日罢。”
迟子苍有些愕然，“大王的意思是……”
嬴戈略一颔首，此时的他，终于显露出了迟子苍最为熟悉的那一面，风行草靡，渊渟岳峙，骨子里的强悍和果断化为了干脆的一句话——
“待寡人御驾亲征，再亲自抓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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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衍也醒了过来，一睁眼便是房戟纤长分明的睫毛和白皙如玉的面孔，顿时屏住了呼吸，从头到脚都覆上了一层薄红。
房戟见状吓得立马松开了手，心道肯定是自己睡着时抱得太紧，把人家勒得喘不过气了，瞧瞧这脸都憋红了，“对不住啊兄弟，你不要紧吧？”
卫衍摇摇头，明白房戟是误会了，心内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淡淡的失落，“我没事。你昨夜睡得如何？还冷么？”
“不冷了，多亏有你啊，要不是你，哥哥早冻成狗了。”房戟一笑，借着身上的那点余温迅速地起身穿衣，感激地拍了拍卫衍的大腿，“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哥哥罩你。”
许桂在一旁羡慕地插嘴道：“我也想跟卫兄弟睡一个被窝，隔着毯子都能觉出他身上暖和。”
卫衍没说话，房戟一把揽过卫衍的肩膀，笑嘻嘻道：“晚了，他已经被我占了，你可以抱着王大勇睡，肯定也特别暖和。”
许桂苦着脸道：“我倒是想啊，可他那么大的块头，翻个身就能把我压扁了，我可不敢跟他一起睡。”
王大勇刚醒过来，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我还没娶媳妇呢，睡啥睡？”
李万摇头晃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几人取笑了一会儿王大勇，又纷纷羡慕起了在场唯一一个娶上了媳妇还生上了娃的人生赢家。许桂脑筋一转，忽然冒出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方卓，你说说，抱着睡觉的时候，是你媳妇身上暖和，还是卫兄弟身上暖和？”
“这有什么可比的？”房戟有点儿囧，可是许桂、李万和王大勇三人全都无比期待地盼望着他的答案，大有他不说就不放他去吃饭的架势，连卫衍都认真地注视着他，似乎颇为在意这个回答。
无奈之下，房戟敷衍道：“差不多吧。”
除非嬴戈出现在这儿让他抱一下，不然他怎么知道这俩人到底谁身上更暖和，他又不是体温计。
“哦——”许桂嘿嘿笑了两声，调侃道：“那你以后想媳妇的时候，抱抱卫兄弟不就行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提起“想媳妇”，房戟和卫衍便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那日撞破的尴尬情景。
卫衍猝然起身，硬邦邦地甩下一句“休要胡言”，便离开了营帐。
许桂讷讷道：“卫兄弟不会是生气了罢？”
房戟大概明白卫衍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拍了拍许桂的肩，说道：“没事儿，他说不定是害羞了，我去看看他。”
房戟出了营帐，没几步便追上了卫衍。观卫衍神色，发觉他并无动怒的意思，房戟于是稍微放下心来，说道：“许桂有时候开玩笑没什么分寸，你别放在心上。”
卫衍点点头，“恩”了一声。话虽不多，情绪却显而易见地好转了些。
两人各自领了一大碗粟米粥和一块干粮，与其他士卒坐在一起吃饭。如此粗陋的餐食并未影响他们的食欲，由于每日的操练都十分辛苦，人人都只顾狼吞虎咽地填饱自己的肚子。
房戟咬下一口干粮，几乎已经忘记了宫里的膳房做的水晶饼是什么味道。
“咱们何时才能上阵杀敌？”卫衍盯着粥里漂浮着的几块零星的肉干，出声问道。
房戟已经升为戍边副尉，又颇得校尉们赏识，对于军队的作战计划自然十分清楚。他嚼着干粮想了想，“步兵校尉招上来的这批新兵练得差不多了，过不了多久就得上战场了。那些失陷的地方早晚得夺回来，估计咱们应该会去打桐城。”
大多数士卒应召入伍、上阵杀敌，仅仅出于保家卫国的淳朴愿望，而卫衍则不同。房戟能够感觉到，除了卫国安民之外，他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亦远胜旁人。对此，房戟非但不反感，还十分欣赏这一点。在他看来，男儿有志向、有野心是好事。他们萍水相逢，成了同一营帐的战友，称得上是有缘，几个月的相处，也足以让他看清卫衍的才能和品性。对于这么一个可用之才，房戟很乐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帮他一把。
“你……怕么？”卫衍问道。
房戟喝了一大口粟米粥，“怕什么？怕死？”
卫衍顿了一下，似乎想不出更好的说法，于是只得点了点头。
“当然怕了，我可不想死，我还想回去抱媳妇和儿子呢。”房戟爽气地一笑，“不过，就凭那些北漠人，可拿不下老子的命。”
“我会保护你。”
“啊？”
“我会保护你。”卫衍重复了一遍，语气分外坚定，“我不会让你死的。”
卫衍这副愣头愣脑的模样令房戟觉得有些可乐，他捣了卫衍的肩膀一拳，笑骂道：“你小子先保护好自己再说。等上了战场，谁保护谁还不知道呢。”
卫衍正欲开口，只见一名传令兵来到房戟面前，对他说道：“方副尉，中垒校尉命你即刻前往大营议事。”
“这就去。”房戟将最后一块干粮送入口中，一口气喝完碗内剩余的粥，抹了一把嘴，道，“走罢。”
晟京，重华殿。
龙涎香的香气在御书房内缓缓弥漫，年轻的君王一袭玄衣坐于案前，没有了他习以为常的那个人的陪伴，偌大的御书房寂静得有些空荡。
“末将参见大王。”迟子苍步入御书房，拱手行礼。
“边关战事如何？”
“回禀大王，桐城已复，北漠如今尚据五城。射声校尉来报，其麾下有一戍边副尉，名为方卓，此人极具才能，正是他看破了北漠声东击西的诡计，才保住了青城。收复桐城一役，其亦效力甚巨。”
方卓。
嬴戈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了半晌，忽然淡笑了一下，“你觉得，此人是不是他？”
迟子苍自然明白嬴戈口中的“他”所指为谁，“末将以为，十之八`九。大王可要召其入京？”
他追随嬴戈多年，不会不清楚嬴戈的性情。作为一位强势而果决的君主，嬴戈向来具有极强的控制欲，力求凡事尽在掌握。这世间仅有一人，能让他违背自己一贯的作风和原则，明明朝思暮想，却一退再退。
“不，暂且不要惊动他。”嬴戈唇角轻勾，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让他再逍遥几日罢。”
迟子苍有些愕然，“大王的意思是……”
嬴戈略一颔首，此时的他，终于显露出了迟子苍最为熟悉的那一面，风行草靡，渊渟岳峙，骨子里的强悍和果断化为了干脆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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