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神经病_筵席以外【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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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神经病

  周檐确实又和人争起来了,但并不是赵白河想的那种。

  镇上就这么栽葱似的一条独街,开始的时候赵白河一去一来找了两遍,但无果。

  他手插在裤兜里,微微皱着眉,心想这儿又没岔路,理论上绝不可能错过,该不会是被人贩子捉去了吧。

  直到开始找第三遍,他听到了周檐的声音。

  声音从镇中学边上的断头小巷里传来。老实形容的话,周檐本身的声音是清澄明净的那种,这一点在他小时候体现得更为明显,他会跟在赵白河屁股后头,脆脆生生地叫“哥哥”。可赵白河这次时隔四五年再见到表弟,这人浑身都阴郁郁的,“哥哥”也不喊了,连声音听上去都闷沉了不少。

  可再闷沉,那也仅仅是闷沉。小巷里那声音撕裂又凄厉,刺耳到赵白河一开始都没辨认出那是周檐发出来的。

  那声音苦痛、怒不可遏,几乎是带着哭腔嘶喊着:“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

  赵白河拔腿就往巷子里头跑。

  他跑了十来步,却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差点被滑倒。

  他扶着小巷剥蚀掉渣的墙壁,偏身一看,那是个沾着雨水泥污的橙子。

  再抬头往前望去,能看到一帮子人聚在小巷尽头那堵死墙底下,寒湿的石板路面上,他十五岁的表弟正拼死拼活地和人扭打在一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二、三……八。赵白河在心中默数了一下,除周檐外一共八个人。其中三个在地上和周檐纠缠,另外五个紧围着站在边上抱臂观赏,时不时找个空当添上两脚。

  五六个溜圆的橙子四散在泥泞的地上,用来装橙子的塑料袋脏兮兮地飘在水坑里。

  周檐把一个人压在身下,像条小野狗一样叼着那人肩膀不放,两只手到处乱挥。可这是冬天,人人都穿得厚实如球,他的嘴上的劲一点也没奏效,反而是被几人合力翻身按倒,一条手臂也被狠狠踩到地上动弹不得。

  他单打独斗,全然落于劣势,却仍是不松手也不松口,吼叫着:“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

  赵白河深吸一口气。

  周檐他妈妈白冬梅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经病,这事赵白河当然也知道。

  可白冬梅的上一个身份,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高知分子白博士,是穷山沟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是光宗耀祖的阔绰户。

  这座镇子上的第一个大学生,考去大城市混得有头有脸,四五年前还带着儿子衣锦还乡一次。可今年再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一个疯癫失常、行为怪异,连话都说不明白的神经病。这样的事情,在这个谁家崽子割了包皮都能成为头条新闻的小镇上,无疑是核爆性质的。

  赵白河都能想象他的表弟是怎么和人干上的。那群社会小青年泛对着周檐嘲弄:你妈是神经病,所以你就是小神经病,周檐极力反驳自己不是神经病,那边则嬉笑着重复你就是神经病。答案先于事实已然存在,这样的辩论根本无法有什么结果,于是推推搡搡几个回合下来,局势越来越紧张,最后不知道哪边先动了手……

  赵白河把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周檐他妈妈是个神经病没错,但周檐确实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小子平时是死板了点、顽固了点,可绝对没到有病的程度。

  于是赵白河朝着周檐冲了过去。

  避开深深浅浅的水洼和湿滑的青苔,赵白河步履如飞,他以十万火速疾驰到人群附近,随后一个滑跪,膝盖着地,刺溜一下就伏了到地上。

  两边膝头同时被磨破,赵白河长嘶一口气,心想还好今天没穿那条背着白夏莲买的、有好几个洞的帅裤子。

  顶着背后的拳脚,赵白河一边好声好气喊着“不好意思各位!不好意思!”,一边把周檐从人堆里头往外扒拉。他嘴上的语气敦睦友善,甚至都有种赔罪的意味,但手上力道却大得出奇,揪着周檐的胳膊,没几下就把这小子给薅了出来。

  赵白河站起身来,把周檐护到自己身后。

  他脸上挂笑,和和气气地问:“这小子不懂事,怎么惹到你们了?”

  还没等对面回答,赵白河就已经从屁股兜里掏出烟盒来打开,随后从那个顶着离子烫黄毛的混混头子开始,一支支递烟。

  这群小混混看到赵白河手里的烟盒,登时眼睛就直了。这烟和镇子上那两三块的白沙大前门可不一样,是只有城里才能搞到的,带蓝莓爆珠的洋货。

  “大家都是兄弟,别和这种小子一般见识。”赵白河发完烟,自己嘴里也叼上一根,熟络老练地就和领头的几个攀谈了起来。

  这群小年轻显然被赵白河这套连贯华丽的操作给震撼到了,明明只是几个没事在街上结伴溜达、捡到个烟屁股都要有福同享的二流子,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拿他们当回事,简直给了他们一种“咱哥几个真混发达了”的错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周檐就站在不远处,用看不出心情的淡漠眼神,注视着这个没用上几分钟就和刚才欺辱自己的人握手言欢称兄道弟的古怪表哥。

  赵白河一路狂吹,讲他在省城里也是道上混的,老大就是肚子上纹了一尊如来佛祖的那个,名声在外人称彪哥,打起群架来震天撼地未尝一败。还让这群人去省城的时候就找自己,由他招待兄弟们去彪哥新开的游戏厅玩。

  乡下混混听着城里混混的光辉事迹连连点头,又把嘴里还没点燃的香烟珍惜地别到耳朵上。

  赵白河见状“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歉意:“啊呀,我这考虑不周,忘带打火机了,都等着,我这就去买。”

  说着,便扯着周檐往大路上的杂货店走。

  赵白河要了个一块钱的绿色透明塑料打火机,等着老板给他找零。他嘴里还叼着烟,含混不清地对周檐说:“小孩子家家的,没事和人打什么架。”

  周檐紧盯着赵白河咬着的香烟,隔了半晌,问出一句:“你成年了吗。”

  天上的小雨还在飘落,周檐脸上细小伤口渗出的血迹被濡湿冲淡,他睫毛上沾着微末的水珠,眼神却犟得像头驴。才被人揍了一顿,满身污泥水浆,还依旧是那副正派的纪律委员作风。

  “这不就剩两个月嘛。”赵白河满不在乎,却在周檐紧逼的眼神底下终是摘下了嘴里的烟,重新塞回了烟盒里头。

  拿着打火机拍了拍周檐的脑袋,赵白河又说:“我等下和那哥几个再去玩玩,你先回去吧,家里有红薯丸子吃。”

  周檐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但赵白河转身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白河那天和新结交的哥们在网吧玩到天黑才出来,他请客付了钱,把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混子感动得涕泗横流,惭愧地反省今天真是混蛋了走眼了,居然会和好兄弟的表弟过不去,还保证说兄弟的表弟就是自己的表弟,这一片有他们罩着,从今往后绝对没人再敢欺负周檐。

  这话里吹牛皮的成分很大,但赵白河还是笑吟吟道着“那就麻烦了”,与几人做了别。

  他说帮周檐摆平了八个小混混,又没说怎么摆平的。小年轻之间的口舌摩擦在他看来又不是什么大事,能用嘴解决的事情就没必要动手。

  若对面只是三个四个,打起架来还能有点胜算,但要一个对八个,这样的亏本买卖他可绝对不做。况且就算这次不顾死活和对面同归于尽,过几天他一个人回省城了,周檐那个番薯脑子又该怎么办。

  下了好久的雨终于停了,八九点的冬季夜空澄清透亮,一丝云也没有。正南方的天穹上三颗显眼的亮星连成一线,鲜明又神秘,是光污染严重的城市里难以见到的好景。赵白河盯着锦簇盛放的星斗往老屋的方向走,他和星星之间互相不认识,只是远远地觉得美丽。

  赵白河刚刚扯的那些话之所以能唬住人,这几个好兄弟堪忧的智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于这里头真不全是捏词,他确确实实当过那个纹身彪哥的手下。

  不过,别的不良少年去道上,是为了当混混,而他纯粹是为了混,混日子的混。

  彪哥带着他质量参差不齐的麾下在校门口和人约架,赵白河就饿虎扑食一样第一个冲上去,他随便逮着个人梆梆揍上两拳,又被别人逮住,梆梆被揍上两拳,随后便装模作样地痛苦嚎叫两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剩下的人手忙脚乱嘎七马八还在对殴,赵白河已经先行躺下休息,他仰面朝天,从别人四处乱蹬的腿根子里望着狭窄的蓝天,觉得有趣、好玩。

  就如同仓鼠莫名其妙地在轮子上狂跑,周檐莫名其妙地抱着题库狂刷,他也用这种莫名其妙的荒诞斗殴,发泄掉自己少年时期过剩的精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纹身彪哥不知就里,当着所有小弟的面极力夸赞积极分子赵白河每次干架都在最前面,还画饼说如果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冲劲,那他们这群歪瓜裂枣必将成为市里第一帮派。

  那包价格不菲的进口蓝莓爆珠香烟,也是这位赏罚分明的老大奖给他的。当时赵白河看着端坐在彪哥肚子上的巨硕如来佛祖,觉得面前的老大真是个活菩萨。

  赵白河在寒星照亮的冬夜里走回村里老屋的时候,外婆小姨都已经睡下了。他踩着被白蚁蛀过的、吱吱嘎嘎作响的腐旧木楼梯,进了自己阁楼的房间。

  一屁股坐靠到床头,他却又想起来什么,随后把裤子给脱了。

  他昨天第一天回来,到了晚上也是这样穿着裤子坐上床准备一会儿睡觉,却和后进屋的周檐面面相觑。

  周檐先是问赵白河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赵白河却反驳说这明明是自己的床。

  确实,在周檐搬回乡下老屋长住之前,阁楼一直是外婆给时不时回乡探望一趟的赵白河留的房间,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按先来后到,周檐才是理亏的那个人。

  老屋本就不大,楼下的卧房也被外婆和小姨一人一间占上了。赵白河歪靠在床头,说自己为人大度豁达,不介意和表弟一起睡。

  周檐抿着嘴唇,似乎并不太情愿,但一时也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他沉默了一阵,随后教育赵白河不要穿着外裤就上床。

  虽然生活环境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表弟却依然固执地保持着以前的生活习惯,即使住回乡下也一点不邋遢。阁楼拾掇得一尘不到,陈旧的被单被搓洗得清清爽爽带着洗衣粉味,连天花板角落那张赵白河以前老用来盯着发呆的蜘蛛网也不见了踪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昨天晚上二人背对着背,相安无事地睡了一晚上。周檐的睡相也很好,不卷被子也不翻身,连呼吸声都很低微,早上轻手轻脚地就下了床,留毫无感知的赵白河一个懒觉睡到大中午。

  而现在周檐还没回房间,似乎是正在楼下洗澡,赵白河裸着一双长腿靠在床上,感觉很无聊。

  他盯了一阵天花板上的大小霉点,感觉很无聊。

  看了看又开始刮起阴风的、一团漆黑的窗外,感觉很无聊。

  无聊。无聊。无聊。

  他慢慢将手伸进下身仅剩的内裤里头,握住自己的性器搓弄了起来。

  似乎没那么无聊了。

  这应该只是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小伙,无数次没有缘由的手淫里普普通通、无足轻重的一次。没有寄托物、没有驱使者,起因仅仅是百无聊赖或睡不着,而后不可名状的奇怪性欲如潮涌至,却在射精后的瞬间就销声匿迹,没有一次会被记住,就如同没有一次能被真正拥有一样。

  至少赵白河当时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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