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月琛太子_菩提春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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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五章 月琛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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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散后,秦楼安醉意微醺回到昭阳殿。

  待夜过子时,流光溢彩的烟花彻底消迹,宫中庭燎灯烛渐次熄灭,她趁着晦暗夜色前往城南大将军府。

  一如上次相见一样,月玦依旧安然躺在寒玉床上,飘浮的药雾与氤氲的寒气笼在他身周,使得他看起来如同仙人般的飘逸虚渺。

  或许是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此刻在秦楼安眼中,他如同神怪传说中被封禁咒符镇压的神明亦或妖孽。只待期满,他便会冲破封印重现世间,到时谁也压制不住他,谁也阻拦不了他。

  走近些许,秦楼安能明显看出他在恢复,苍白的脸面有了丝丝若有若无的红润,一头长发已非雪白,而是变作如褪了色的陈年墨迹。

  比之满头白发时的瑰丽而虚幻,此时的他显得熟悉而真实。

  可一想到他无声无息的算计,她心里萌生的芥蒂就隐隐作怪,他在她面前分明触手可碰,可恍然间,又让她觉得遥远到难以企及。

  静静看他良久,秦楼安心里莫名其妙地窜升起一股怒意。

  月玦不动声色地拿回幽州十六城便也罢了,然他却并非十成十愿意出手相助,还需她在推演中赢了张世忠才行。

  若是她赢不了,那她包括她父皇岂不是白白赔掉那十六座城池?

  秦楼安感觉月觉是在戏耍她。

  紧攥的拳头不知不觉已举到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方,只要她狠狠心咬咬牙使劲抡下,保证能砸他个鼻青脸肿,也算出出她憋闷在胸口的恶气!

  照着他的俊脸上下左右比划了几下后,她却迟迟落不下骨节紧绷的拳头。随着一声长叹,秦楼安垂头丧气没出息地垂下手。

  她实在狠不下心揍他。

  低垂着头苦恼了一阵后,秦楼安再次恶狠狠地压在月玦身上,双手揪着他的耳垂,也不管他是否能听到,咬牙切齿的对着他放狠话。

  诸如这笔账暂且记下…又如待你醒来再好好收拾你…再如下次再敢欺瞒算计她,她定手起刀落眼都不眨地,一刀送他去做最貌美的公公……

  倒了一箩筐狠话后,困意乏意与稀薄的醉意一同涌上,秦楼安强撑着眼皮在他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将自己窝进去,扯开披风盖在二人身上。

  ……

  往年上元过后的既望之日,秦昊便会率领皇室宗亲及三品官员,各自带上家中族中年轻一辈的男儿前往城南武校场。

  今年因与东景使臣商榷交易与城池交还之事,便推迟一天到正月十七。

  此次归还幽州十六城本就是两国皇帝的私下之盟,秦昊不欲让其他人知晓内中真相,以免走漏风声让代衡得知他借兵东景。

  商榷之事他便未曾召见丞相张襄等位尊望重的大臣,只让雪子耽陪同左右。

  整整一天,秦昊雪子耽与东景使臣皆在朝龙殿中,殿外被数队金吾卫牢牢监禁,非皇帝召见,其他无关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大殿。

  从早到晚,只有佑德神情紧绷步履匆匆进进出出数次,期间再无一人或进或出朝龙殿。

  直到暮色四合,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连同张世忠在内的六位东景使臣从殿中走出来。

  秦楼安站在不远处,依旧不见那个眼尾点痣的青衫男子。现在她已几乎可以确认他的身份,初知结果时,她忍不住大吃一惊。

  难道东景的太子都喜欢没事往其他国乱跑吗?

  六人中除了张世忠神情刚毅从容,其他五人面色疲倦,皆凝重低沉着一张脸,看不出悲喜哀乐。

  张世忠很快就发现了她,然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装作不认识,迈着坚定有力的步子,在宫人的引领下朝宫外走去。

  她本要等雪子耽出来,好问一问双方商榷的结果。然或许是因她父皇还有事交待,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也不见雪子耽身影,她暂且回了昭阳殿。

  途径掩瑜阁时,除了阁外彻夜长明的风灯,阁里却是一片漆黑。

  这个时辰正是用晚膳之时,就算不用晚膳,谢荀应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睡觉歇息。

  迟疑片刻后,秦楼安绕到阁后故技重施,让花影扮作刺客引开一部分金吾卫,只待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掩瑜阁,凭花影的功夫便能轻易逃脱。

  这次秦楼安直接去了阁中寝室,却见光线晦暗的房中有一道修长直立的身影。

  她震惊之际,那人显然也是一惊,昏暗中她能看到那人转身看向她。

  “你是什么人?”

  这人虽与谢荀身影身量相差无几,然通体气韵却大相径庭,予人深静如空谷幽兰之感。

  从他身上她察觉不到敌意与杀意,然她依旧保持警惕。

  以防惊动阁外的金吾卫,她尽量压着声音,可也不至于低微到如此近的距离都听不到的地步,那人却一直不曾开口言语,她只能感受到他在看她。

  “是暻姳公主吗?”

  温润的声音清泠泠地透过夜色浸入她耳中,秦楼安确定这道轻柔的嗓音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可他却能一下识破她的身份…

  秦楼安心中警惕更甚,如眼前蒙着一层玄纱一样将数步外的人打量一遍后,她脑中浮现出烟雨朦胧中一抹天青色身影。

  “月琛太子既来西风,却为何不露身份,一直躲避我父皇而不见?现在却趁夜摸进掩瑜阁?”

  月玦尚住在阁中时她也算时常来,凭着记忆从柜匣子里找到一根火折子点了一盏烛灯。

  果然,此时站在寝室中的人就是前日她所见到的青衫男子。

  虽然那天他抬伞又压回只在瞬息之间,她也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她能记得他的长相,尤其是眼尾那点别具风情的墨痣,实在不是她眼神好或是记性好,而是人家月氏皇族之人实在是生得太好。

  早就听闻月氏皇族得天独宠,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有惊为天人的容貌。

  见识过月玦的清绝孤高,又欣赏过月瑾明艳绚烂,如今再见月琛的深秀雅致,他们用各有千秋的美丽容貌,让她相信传言非虚。

  至于她是如何断定他是现在的东景太子月琛,是因今天早上她离开大将军府后回了趟公主府,除了为明日武校场之行准备了几身利落男衫,她还问过月瑾,东景宗室中可有人眼尾生有一点墨痣。

  月瑾脱口而出月琛哥哥,让她大吃一惊。

  月琛身为东景太子,若光明正大出使西风,绝不会一直隐瞒身份不露面。

  他偷摸跑来西风做甚?又跑到掩瑜阁做甚?

  谢荀又去了何处?

  对于她一口笃定他的身份,月琛脸上露出瞬间的惊愕,很快又绽开一个淑暖温柔的笑。

  他眉眼舒展间,还真有那么一分像月玦。

  然比之月玦就算温柔笑着,眉宇间亦带着一分天生的疏离寒意,月琛则完完全全柔如春水,像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给人更易亲近之感。

  “既然公主已知我身份,那我亦不必隐瞒。至于为何一直不见秦帝,是因我此次前来西风,并非为公,而是有些私事,无需面见秦帝。”

  月琛的声音格外轻柔,吐字顿挫间如同软侬的清唱,好像让人一不留神就会只顾他嗓音,而不注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若是一般女子,只怕早就沦陷在这柔似春风般的声音里。

  不过她可是早就见识过月玦的千般温柔,甚至承受过他故意撒娇,此刻她神识清明,无动于衷。

  而且眼前这个看似无辜无害的月琛太子,竟然能在不惊动金吾卫的情况下潜入掩瑜阁,定也是武功高强深不可测之人。

  秦楼安心中警惕丝毫未松。

  “那不知月琛太子是有何私事?竟然要夜闯掩瑜阁?”

  看着温润烛光中女子姣美的面庞隐隐紧绷,一双明亮的凤眸里也私藏着深深的戒备,月琛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来寻我堂兄月玦。”

  “寻月玦?”

  秦楼安顿时如临大敌,她不知这个月琛太子对曾经的月玦太子到底是何看法。

  可按常理来说,他应该如同他父皇景宣帝一样,希望斩草除根除掉月玦才是。

  难道他是想确认月玦是否还在人世?

  “正是,只因先前听说他被秦帝召入皇宫赐居掩瑜阁,故而才趁夜寻来。然却未发现他的身影,且这满室檀香,亦非他所好。”

  闻言,秦楼安忍不住腹诽一句东景的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了,月玦都搬出掩瑜阁多久了,他们竟还觉得他在皇宫中。

  难怪被一封伪造的假国书骗的团团转…她与她父皇亦是,竟亦被月玦完全蒙骗在鼓里!

  秦楼安脸上不自觉露出凶恶的神情,月琛看在眼里一惊,心道他亦未曾招惹她,她何故露出如此凶残的面貌…难道是月玦招惹了她?

  “听闻…公主与他相交甚笃,公主可知他在何处?”

  秦楼安从狠狠蹂躏月玦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见月琛问得一脸真挚,倒真像是一个关心哥哥的乖巧弟弟,可是皇家兄弟…却是向来利重于情。

  “虽不知月琛太子是从何处听闻,然我与他亦没那般好。至于他去了何处,如今我也不晓得。我倒要反过来问问你们东景之人,月玦作为质子软囚在我西风,现在为何却不见人影?”

  “难道公主怀疑,是我们偷偷带走了他?”

  她自然不会这么怀疑,可在不知月琛对月玦是敌是友之前,她不能轻易将他的下落告诉他。

  可他就这么一直问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只好反咬一口。

  “我也只是怀疑,你既是他堂弟,又甘愿远涉西风千里迢迢来寻他,可见你二人兄弟情深。你见不得他在西风受苦,偷偷带走他亦不无可能。”

  秦楼安看他一眼,又说道:“何况月琛太子夜间出现在掩瑜阁,本就十分可疑。”

  月琛闻言并未为自己辩解,唇角微抿露出个难以捉摸的浅笑。

  “到底是不是我东景之人将他带走,如今他又身在何处,想来公主皆是心知肚明。既然公主不愿说,我亦不会勉强。”

  听他所说不勉强,秦楼安松了一口气,可转瞬月琛又问道:“只是他身中恨无绝多年无医,如今新岁已过…他可还活着?”

  “那你是希望他活着,还是想他不在人世?”

  秦楼安盯着他眼尾微挑的丹凤眼,希望能从中探到他心中真实所想的答案。只见月琛粲然一笑,眸中亮起光泽:“自是愿他好生活着。”

  秦楼安愕然,她竟分不清他适才之言是真心还是假意。

  迟疑片刻,她淡淡回道:“那便如你所愿。”

  月琛颔首浅笑略致谢意,而后便淡淡道了声告辞,轻启后窗轻飘飘地跃了出去。他落地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应该是在笑…有什么好笑的?

  秦楼安看着那道悠然穿梭在柏丛中的身影,眸光变得深沉。

  今晚一见,她虽见识了这位东景月琛太子的容貌长相,举止谈吐,然除了一种有些不真实的温雅之外,她完全看不透他的品性如何。

  默默琢磨了片刻后,她将心思转到谢荀身上。

  这几日她已命人将宫中各处可能藏有暗室出口的地方都找遍了,甚至连皇宫禁地扶渠池里曾经藏有乌鸦的假山洞穴也找过,可却依然没有发现。

  现在谢荀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掩瑜阁,到底是从何处逃脱的?

  秦楼安看向床榻,她想直接从阁中的入口进入暗道,然后找到出口,再在出口处设下埋伏。

  可谢家所设的暗道机关连月玦都深为忌惮,曾经仅是雪衣布庄中的暗室便险些将他与司马赋及困死在里面。

  她若这般莽撞地进入暗道,只怕是自寻死路。

  另一个办法,就是她在这里等着谢荀回来,当场抓住他质问他。

  可这样她能不能问出他真正想做什么且不说,万一他见事情暴露直接杀人灭口?

  经历上次之事,谢荀已再也不是她的谢兄,她若是落在他手里,一样是必死无疑。

  权衡再三后,秦楼安如月琛一般,趁着前去追花影的金吾卫还未回来,悄悄出了掩瑜阁。

  而就在秦楼安跃出后窗的一瞬间,谢荀修长的身影,从寝室房顶的花梁上倏而落下。

  “若再逗留片刻,便留下你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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